逝水流年（番外4）
一个小人物的一世（1）
“清风！”
听到润玉帝君无奈的怒吼，我勉强睁开眼睛，身体却被镇魔锁慢慢消融。“帝君，邝露姐姐一直在等着你！你快去救她，你们……”那句祝福的话还没有说完，我已然消散这茫茫天地间！
邝露姐姐，其实我一直想如此唤她，但是，却来不及让她听到了……
万年前，我还是武夷山一只兔子精，虽然作为丛林法则中的弱者，日子并不好过，但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兔子，也就活的无忧无虑。
某日，我被一只老虎精追杀，仓皇间逃到墨白湖畔，瞧见一个女孩着一袭红衣，神色灵动。我慌不择路躲在她的脚边。那女孩弯腰将我拥入怀中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，“不怕！我保护你！”随即使出画影剑，将那老虎精斩杀，剑法利索干净，英姿飒爽。我看着她，满眼星星，充满了崇拜与敬慕。那女孩笑了，如同阳春白雪，“看你相当有灵性，且留在我身边修炼吧！你动如清风，就唤你清风！如何？”
活了几百年，第一次有人罩着我了，还有了名字，说不定还可以修炼成仙！今日果真有个大馅饼砸中我啦！我激动的点了点头。
“邝露，你手里抱着一个兔子吗？”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，一个男子缓缓走过来，气宇轩昂，摇着一个折扇，他笑眯眯盯着我，如同盯着一盘红烧兔肉，我轻轻一颤，赶紧往邝露的怀里躲。
“柏羽，你可别动歪心思呀！清风现在是我的了，你若动她一根兔毛，我和你拼命！”邝露警觉地将我拢在怀中。
我甚是开心，裂开兔嘴笑了，定是上辈子积了很多德，才会这一世碰到如此护内的主人呀。
柏羽并未罢休，那双清澈的凤眼，带着狡黠的笑意看了看我，“小清风呀，你最好和你主人寸步不离呀，哈哈哈……”
我恶狠狠瞪了瞪他，然后舒舒服服躺在邝露的怀里，看着湛蓝天空，嗅着青草的微香，听着邝露与柏羽嘻嘻哈哈……我们谁也无法预知，万年后，当我们再重逢时，柏羽已然变成了白泽，邝露伤痕累累，而我却灰飞烟散……
在灵力充沛的天庭，仅仅百年，我就幻化人形，成了邝露身边的小仙侍，但是她更像我姐姐，我成了她的小跟班！
邝露那古灵精怪脑子里总能想出有趣的点子，比如，剪了老寿星的胡子给太巳真人当生辰礼物；去狐狸仙那偷一两根红线送给那些小仙侍；去偷偷看荼瑶天练习三昧真火，我们想着那火用来烤红薯该多好吃呀；我们还去西天佛祖眼皮底下偷风铃草，但是被抓住了，可是邝露死活不罢休，又在那死皮赖脸求，我作为一个有尊严的兔子，开始是拒绝的，但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和她一起跪在那恳求佛祖。因为邝露威胁我，她说柏羽最近嘴特别馋……后来，我们在佛祖那抄了整整半年的经书，才求到几颗风铃草的种子。几经折腾，邝露终于得偿所愿地躺在漫漫风铃草的院子里，闻着花香，心满意足。那时起，我就更加佩服她，敬佩她那骨子里的执着。
当然，我们玩的最疯的一次，是柏羽带我们一起私自去人间游玩。由于差点闯了大祸，一向宠溺女儿的太巳仙人大发雷霆，柏羽被罚在军营中禁闭反省，而邝露与我也被禁足太巳府。
仅仅两天，邝露就待不住了！
“清风，今日是七月七，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日子，那场面一定壮观，今晚偷偷溜出去看看？”邝露眸子里灿若星河。
“仙子，太巳仙人罚我们禁足，我们出不去的！”其实我也好奇的要命。
“这如何能困住我？！”邝露不屑的皱了皱眉。
很快，我们狂奔嬉笑在星河畔的草地中，邝露果然不是吃素的，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守门的小仙侍。我对她的敬佩之情更加如涛涛海水……其实，很久之后，我后悔了，若那日我阻止了邝露出去，也许她就不会落入那宿命之网中，也许……会更快乐一些吧？
我们躲在草丛中，看着鹊桥上牛郎与织女执手相望，泪眼婆娑，却浓情绵绵。从未知情为何物的我也不知不觉湿了眼眶。
“金风玉露一相逢，便胜却人间无数”邝露低吟着一首小曲。
“真好听，仙子，但是什么意思呀？”我歪着脑袋，傻傻盯着她。
邝露晃神一刻，回眸一笑，“我也不懂，上次去人间听歌姬唱过！只是触景生情了吧。”
人间！我忽然想起来我们还在禁足，如今已经出来大半夜了，若被太巳仙人发现，恐怕得加罚，“仙子，我们得赶快回去！”
邝露一拍脑门，“哎呀，差点忘记了那迷药只可持续两个时辰！”
于是，我们两个又慌慌张张往回赶。路过彩虹桥，那火树银花下，隐约坐着一位年轻男子，一袭白衣，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，温润如玉，只是他垂眸，看不清眼睛是何模样，可那星河里，一起一伏是什么？我和邝露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，盯着那银光粼粼的尾巴，“仙子！”我刚刚张嘴，就被邝露捂住了嘴巴。我们躲到一颗桂花树后。我按捺着兴奋之情，嘀咕着，“那是龙吗？天哪！我看到龙了！”
而邝露却一动不动，眼眸散发着光辉，脸上满溢着欣喜？高兴？我也不懂，反正就如同我看到胡萝卜一模一样的表情。
“他在哭吗？”许久，邝露低喃，似乎在自言自语。
我仔细一瞧，见那男子眼角微红，一滴泪滑过棱角分明的下巴，吧嗒滴在星河中！太美了！今天是什么日子呀！不仅让我见到真龙，还见识到什么是仙人落泪。
此时，微风略过，桂花如雨，在纷纷落英中，我看到邝露一直一直盯着那个男子，眼眸满满星星……我突然想到一句诗歌“有美人兮，见之不忘，一日不见兮，思之如狂。”
我拽了拽邝露衣袖，“仙子，仙子，我们快来不及了！”
邝露一惊，收回视线，“有匪君子，充耳琇莹，会牟如星！”然后害羞地笑了。
我一脸诧异看着她，自然不知她是何意。我最关心的是再不回去，我们可能一年之内再也无法出府了！“仙子，我们真的得走了！”
邝露点了点头，恋恋不舍回眸看了看那男子，与我一起继续奔回太巳府。
那日之后，邝露老老实实待在太巳府禁足，只是时常盯着风铃草发呆，然后莫名其妙傻笑。以我经验判断，邝露肯定是被关傻了，我急急忙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太巳仙人，他是最心疼这个女儿的，于是禁足也就结束了。
后来，我又过上了无羞无燥的修仙生活，只是有点无聊，因为邝露只喜欢去布星台、彩虹桥和璇玑宫附近这三个地方转悠。我就搞不懂，那些地方冷清又无趣，有什么好玩的！
某日，邝露神神秘秘对我说，“清风，我要去璇玑宫当天兵！”
“啊！”我刚刚塞进嘴里的一块桂花糕全部喷了出来！“什么？”
邝露昂起头站了起来转了一个圈，身上的嫣红长裙变成天兵的盔甲，的确俊美潇洒！
“仙子，衣服是否有点大？”我又塞了一块桂花糕，咕囔着。“太巳仙人同意了吗？”
邝露故意压低声线，“我如此说话，和男子一样了吧？”
“仙子！太巳仙人到底知不知道呀？”我着急了，这次玩的有点大了。“而且，璇玑宫那么冷清，只有夜神殿下和魇兽，你很快就会无聊到发霉的！”
邝露弹了弹我的脑门，“你太小了，不会懂的！我觉得那里是最最最有趣的地方，因为他在那……”
“那……那太巳仙人发现了怎么办？”我着急了，堂堂太巳府的邝露仙子去给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当天兵！这……连人间的话本子也不敢这么写！
邝露一脸自信，拍了拍我肩膀，“清风，你放心。我爹那，自有办法！”
那晚，夜明珠温暖的光晕中，我们一起练习男子的说话与姿势，笑着，闹着，憧憬着，期待着……只是，我们谁也没有想过前路如此曲折漫长……
邝露偷偷跑去了璇玑宫，我则帮她在太巳府打掩护。好几次，太巳仙人回府找邝露，我编了好多理由，总算勉强应付。心里却很郁闷，如此造了太多口业，死后会不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呀？这都拜那半年抄经所赐，每次撒谎总想到那经书的内容。哎，我第一次觉得跟了这个主人，其实心很累的，我的兔毛都因为每天担惊受怕而掉了许多！
某日夜晚，我在种满风铃草的荡秋千，看着这被遗弃的风铃草，空荡荡的院子，寂静的夜风，一阵从未有的沮丧涌上心头——邝露好久没有回府了，我是不是也被她抛弃了？突然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窜进院子，“谁？”我跳下秋千，大叫一声。
“是我是我，嘘～”邝露一路慌慌张张跑到我跟前。
“仙子！你总算回来了！我快……快瞒不下去了！太巳仙人今日瞧我的眼神就不对了，我猜他是否已经怀疑了！还有……还有柏羽昨天也来找你，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，你知道嘛，我一直最怕他了……柏羽差点要把我炖了……我一害怕就告诉他了！你……你不要怪我！不过他立即就阴沉着脸走了！我都说实话了呀……你说他、他为何还生气呢？…………”我跟着邝露后面，一路絮絮叨叨，似乎憋了一辈子的话要一口气说完。
而邝露穿着不合身的盔甲，吭哧吭哧在那百宝箱里翻来翻去，“怎么找不到了？记得放在这的呀？清风，你看到我那琉璃瓶了吗？上次武夷叔叔送给我生日礼物！后日荼瑶天后寿辰，我要帮殿下准备一个特别的礼物献给天后。希望可以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……”
“仙子！刚刚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？我快瞒不下去了！”我哭丧着脸，一脸委屈，“我的兔毛快掉光了。”
邝露这才抬起头，一脸欣喜，“找到啦！”随后来到我面前，摸着我的脸，爱怜地说“清风，我看看，嗯，你是瘦了。再熬几天，我会和父亲说，过两天再送你一大筐胡萝卜，好好补补呀！哎呀，不说了，夜神殿下要从布星台那下值了，我得赶快回去！乖呀，再帮我瞒一阵子吧！”说完她扶着头盔，一溜烟跑了。我刚刚张口却来不及说，就不见了她的踪影。
我深深叹口气，以为这惊心动魄的夜晚就要结束了，慢慢关门，一抬头却看到更加令我惊悚一个人——夜神殿下！
我揉了揉眼睛，定睛一瞧，是夜神殿下！他微蹙眉头，眼神清澈，看着门头“太巳府”三个字，嘴角微微抿了抿！我硬着头皮，声音有些颤抖，下拜道，“夜神殿下！”
夜神殿下款款走近，声音温柔却清冷，“麻烦通报太巳仙人，夜神润玉有急事打扰！”
我一愣，脑子“轰”一下：完了，邝露这个笨蛋还是被夜神殿下识破了，现在还要告诉她爹！我似乎看到被罚的悲惨的未来……
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，颤抖地说，“夜神殿下，太巳仙人今日都不在府里。”
夜神殿下顿了顿。“罢了，那我去军营找他！”说完，转身准备离去。
也许强大的求生欲驱使着我，我鬼使神差拉住润玉的衣袖，扑通跪下，“殿下！我们……我们家仙子是一心一意想追随殿下！所以瞒着太巳仙人，花费许多心思才假扮天兵入璇玑宫。她绝对不会背叛殿下的！……”我感觉润玉明显颤了颤，感觉有戏，于是继续说，“我们家仙子是世上最善良的人，我清风的命也是她救的，她不嫌弃我妖族身份，还带我上天庭修习成仙侍，她……她……是世上最好的主人……”我大脑一片混乱，说了好多，却没听到润玉一点动静。我诧异地抬头望着他如雕刻般的脸庞，却看不出情绪。
“你起来吧！”许久，润玉淡淡说了一句。
我心头一喜，看来这招管用了！立即站了起来，低声问，“那殿下还要找太巳仙人吗？”
润玉挑眉瞟了我一眼，我一惊，立即闭嘴，退到一边，比起柏羽，我似乎更害怕他。
随即他缓缓消失在晨曦中，只幽幽飘过来一句话，“既然你们主仆情深，过两日你来璇玑宫做仙侍吧！”
“嗯！啊？”我呆如木鸡站在那，这……这夜神殿下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？
（未完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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