逝水流年（12）
第十二幕 习惯
八月流火。
邝露端着一碗冰镇莲子羹，在书房门口顿了顿，轻轻推开门。
润玉正握着笔，蹙眉，桌上铺着一封信，却迟迟没有下笔。抬头见邝露进来了，淡笑，“天气燥热，你不必如此忙碌，歇一歇吧。”
邝露将白玉碗放在他手侧，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。”不经意瞟了一眼，似乎是棠樾的信。
一刻，只有勺子轻碰碗沿的声音。
两个人，一站，一立，无言。似乎时光倒回，回到七政殿。
“邝露，我思虑再三，有一事还需与你商量。”润玉斟酌许久，放下白玉碗。
邝露微微点头。
“棠樾来信，最近六界不稳，先前是北海溟州出现蛟龙作乱，旭凤现正在收服。现如今，妖族首领暴毙，各方势力争夺妖族首领，暗潮涌动，稍有不慎，恐会六界大乱。”润玉下意识的搓着手指，这是他心思沉重的习惯。“棠樾希望我能出山，去妖族主持大局，尽早帮助他们选出首领。”说完，润玉牵起邝露手，轻轻捏了捏，拉着她坐在身边，“我想你定会要与我同往。但是，妖族气息浑浊与你的身体不利，且时局不稳，也不清楚现在形式如何，所以思虑再三，你还是留在玄灵仙境。可好？”
邝露正要张口，却被润玉一席话给堵住了。看着润玉，突然有一丝不安涌上心头，邝露启唇，“此去凶险异常，你仙本已然失去一半，这些年调养，也没见多大效果。你此去我实在放心不下。”
润玉心头一暖，这世上许只有眼前这个女子最最放他在心尖了。他揽过邝露肩头，“放心吧。太白金星和破军仙君带着一万天兵跟随着我。况且这小小妖族，我从未放在眼里。棠樾接下了天帝之职，让我可以达成心愿，做了闲散神仙。但是我毕竟是他大伯，断不然在这危机时刻坐视不理的。最多半月，就可回来了。等我回来，我们一起去墨白湖那住一些时日，听说武夷神君棋艺是极好的，我也想会会他，你呢，也可陪陪你母亲……”
邝露缓缓靠着他肩头，叹气，“那就依你吧。你总是什么都谋划周全……”
润玉笑了笑，“作为夫君，不是应该这样嘛？”
邝露没有吱声，这件事表面上说是商量，实质上是安排，润玉总是筹划好一切。邝露懂得一旦她跟随，必定令他分心，有碍计划实施。但是他没有意识到，既然是夫妻，就应该休戚与共、共进退的。
“我好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孩子。”许久，邝露低声说着。
润玉手臂紧了紧，将下巴抵着着她的额头，没有说话。
成婚已经一年多了，一直没有动静，后来黄芪仙官把了脉，一脸为难。原来邝露出生时本就命格不全。再加上历劫，气血自然亏损严重，不宜受孕。即使万一受孕，也会极其凶险，届时母子许都无法保下。
“邝露，有你在身边，上天已然待我不薄。我已无他想，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冒险的，你懂吗？”润玉捧着邝露的脸，盯着她眼睛，一字一顿。
邝露眼睛微醺，笑了，扑进他怀里，寻找那份温暖和安心，“我只是不想你太孤单而已。”
润玉亲吻她的头发，“芙蓉帐暖度春宵，怎会再寂寞？”
邝露脸刷的一下红了，娇嗔，“你呀……”
一夜无话……
润玉将睡熟的邝露搂在怀里，注视着她娇小脸庞，刚刚潮红还未完全褪去，一时情动，吻了吻着她的泪痣，随即放开她，将她手臂放进被子里，看到她手腕上那颗人鱼泪手链，一丝不易察觉笑容消失在嘴角。随即润玉慢慢躺下，背对她睡去。万年了，润玉始终孑然一身，如今还是无法改掉独自入睡的习惯。
晨曦渐露，邝露睡意朦胧中下意识挪到润玉的后背，轻轻靠着他，手臂环过他的腰，轻抚着胸前那逆鳞伤疤。
润玉迷迷糊糊中，盖上她的手，紧紧握着，又昏昏沉沉睡了……
婚姻中，两个人，始终有些习惯无法改变。
比如润玉睡觉的习惯、做决定的习惯、不爱说话的习惯……
比如邝露习惯性照顾他，习惯性服从他，习惯性成全他，习惯性追随他……
当其中一个人想要改变另一个人习惯，以婚姻之名，这便会产生罅隙。
两个人，一些习惯可能会随着磨合慢慢改变，但是有些习惯却无法改变。
喜欢是放肆，爱是克制。所谓克制，恰恰是包容与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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